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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章 轻轻的走正如轻轻的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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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得罢手处且罢手?这叫啥话,那我们这仗打的,还打出不是来了?还有山西一省的地盘,就这么让出来,凭啥?还有这个唐天喜,我看也不是啥好货,眼珠子总往冷荷这飞,真想把他的眼睛抠出来!”

    接待唐天喜的宴席结束之后,孙美瑶愤愤不平的抱怨着,虽然平时与陈冷荷彼此不对,但是当真有外人威胁到家庭这个小团体时,孙美瑶还是可以分的清里外轻重。

    陈冷荷经营偌大的银行,自然不能用普通女性的标准要求,出席社交场合,与男人打交道,乃至饭局跳舞,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。她的相貌实在太过出挑,加上扮相洋气,与时下金国女子大不相同。饶是唐天喜在洹上村惊鸿一瞥间,见过陈冷荷一面,这次重见,依旧是为其颜色所夺,竟是一时失态,目光绕着佳人打转。

    唐天喜能给袁慰亭做亲随,除去相貌妖娆之外,自也是个乖觉人物,甫一失态,立即弥补。只是孙美瑶久走江湖,眼里同样不揉沙子,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用心,对其更为不满。

    赵冠侯笑道:“宫保他的心啊,跟咱们的想法不一样。如果我们不罢手,只要我一封电报,瑞恩斯坦的兵,立刻就能拿下松江,到时候所谓葛明党,也就成了个笑话。朝廷压力不大,又怎么会甘心受下面的兵弁摆布,局势,又会倒回到过去的样子。宫保这次冲的这么靠前,一旦朝廷缓过手来,哪还有他的好果子吃。除非他真的下定决心,在湖广起兵造反,挥事北进。可惜……从他回京重新组阁来看,他终究还是不想落一个欺负孤儿寡妇的骂名。”

    孙美瑶道:“他是想要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?”

    “挟天子,终究是有天子在,如果我所猜不错,他的想法是,直接把天子废掉。葛明党说的世界第二华盛顿,看来是把他打动了。”

    他在孙美瑶耳边介绍着华盛顿的事,孙美瑶点头道:“闹了半天,他是想要自己坐江山了。这也没啥,他当皇上,总比醇王他们强。可是自古来,皇帝不差饿兵,他让咱帮忙,不给好处,光让咱退兵,这未免也太不把咱当回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办法,亲戚么,就是这样。亲戚找亲戚帮忙,是最硬气的。我和他是一个小团体,如果他倒了,我自然也不会好过,所以维护他,也是维护我自己,这没有什么可说,只能按他说的办。宫保这人,做人是没问题的,他这次不给报酬,也是看我怎么做了。我们这次,吃的太肥,他有点怕,怕是控制不住咱们。未来他即使成了华盛顿,也怕下面出一个山头不听调遣。所以咱现在就得低调一些,别惹的他无端怀疑,那样对谁都不好。”

    第五镇及第二协此次出击先赔后赚,不但有扬州的官款以及徐宝山的一半积蓄,足以补回出兵的全部损失,又控制了淮上盐场,等于是抓住了一只下金蛋的母鸡,日后财源滚滚而来。

    清江浦为曾经的漕运总督驻节之处,乃是天下最阔的一个衙门。虽然随着漕运废除,威风不在,可是蒋雁北手上那一个标,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,在南方各军而言,都可算精锐。这次第五镇招降纳叛,部队扩充了一个镇有余,又席卷了江南制造局,力量扩充的厉害。还拥有了一支在内河上很有力量的水师,完全有资格与袁争一日之雄长。

    袁慰亭表面上虽然依旧视赵为自己的亲戚,可是心里,必然有所防范,生恐赵尾大不掉,不受控制。尤其他现在显然是和朝廷唱反调,多半有取大金而代之的动向,赵冠侯终归是毓卿的丈夫。

    考虑到赵冠侯重妻轻事业的特点,一旦为妻子所左右,挥师击袁,北洋军同室操戈,袁慰亭也无十分胜算。是以唐天喜此来,既是传递命令,也是观察赵的反应。如果赵冠侯借故推搪,两下的关系,必然大受影响。日后相处的态度,也必然大不相同。

    赵冠侯是场面上的人,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,伸手在孙美瑶胸前大肆探索,小声道:“我很珍惜和金英姐的交情,也不想和宫保闹翻。他一手把我提拔起来,我现在如果拆他的台,不作兴的。再说,中国现在需要的,是一个强人做首领,才能统合各方面的力量,恢复国家的建设。这一点,我和葛明党看法类似,区别在于,他们支持的强者是孙帝象,我支持的是袁宫保。我们该捞的,也捞的不少了,见好就收,该退兵,就退兵吧。留下一部分人马在江宁协防,大队人马回山东老家,另外派一支部队控制两淮,不要我们辛苦打的地盘,被别人夺了。”

    孙美瑶应了一声,半晌之后道:“你……你是要去松江,跟那个小妖精结婚?”

    “答应人的事,总要做到才行啊。她这次算是彻底的归了心,就这么点要求,不好拒绝。如果你想的话,我们也再办一个婚礼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稀罕,我们在抱犊崮已经成过亲了,我在她头里跟你好的,这点她夺不去。”孙美瑶边说,边骑在赵冠侯身上,驰骋起来。“她就是长的好看罢了,要讲伺候你,她比我差远了,我不怕她!”

    次日,唐天喜本想约了赵冠侯一起回京,结果赵冠侯明言,要去松江和陈冷荷办婚礼。唐天喜仿佛劈面挨了一拳,目瞪口呆道:“结……结婚?你们不是……不是已经成过亲?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,上次的仪式办的太草率,对不起太太,所以一直跟我闹别扭。女财神么,不能得罪的,再说女人是要哄的,她既然说要一个婚礼,我就得给她个婚礼。老兄到了京里,跟姐夫面前,替我分说几句,我也会发电报过去,向姐夫解释一下这里面的难处,想来姐夫定能体谅。老兄,多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说话之间,一个小盒子已经递过去,唐天喜入手一掂,就知里面放的是大黄鱼。拿人手软,眼下赵冠侯一方诸侯,自己委实没资格得罪他。再者一想,用意已知。赵冠侯以结婚为托词,还是不想进京去趟混水。

    袁慰亭进京组阁,势必取代庆王而代之,一方是姐夫,一方是岳父,如果再有旗人以毓卿的面子来请求,难免治一经损一经。他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,远离京师的角逐,也不失为一个态度。

    唐天喜本就是个十分圆滑之人,笑着点头道:“侯爷放心,小的到了京里,知道怎么说。您到松江,可是听说孙帝象他们也要到松江,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唐兄放心,不是南北议和么,我去松江,自然不会破坏和平。至于孙帝象,他是个聪明人,也应该知道,什么该看的见,什么该看不见。我这次去只是结婚,不会破坏大局,请唐兄转告姐夫,一切只管放心就好。”

    赵冠侯命令陆斌回山东的电报,昨天就已经发出,唐天喜此行目的,已经完成了一半。根据唐天喜的观察,赵冠侯目前并无异志,这支新近崛起的武力虽然强大,但依旧肯为袁慰亭所用。北洋五镇之间,依旧还会共进同退,步调一致。

    对比与袁慰亭逐渐疏离,而与醇王府日渐接近的冯玉璋,有着明显的区别。且有这支强兵为震慑,冯玉璋也不敢违抗帅令,袁慰亭晚上,总算可以睡几个安稳觉。

    唐天喜还没等到京,袁慰亭早已经接到电报,看到赵冠侯的电文之后,无可奈何的笑道:“冠侯当了大帅,却还是过去的脾气,为了女人,可以把什么都扔下。二话不说,带兵就去打江宁,又扔下部队,到松江办婚礼。陈冷荷这女人,看来也比的上当年的褒姒妲己了。”

    袁慰亭的表弟张镇方笑道:“过年时,在洹上村见过她,确实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,也难怪冠侯为她着迷。大英雄也难把美人关过,这倒也是寻常之事。他这次立下大功,咱们该如何酬功,对他的部队,又该怎么办,倒是个很废思量的事情。老庆有恃无恐,也是仗着外面有他女婿的这支强兵在,我们还是得小心敷衍着这位大佬才行。”

    这几年间北洋孝敬庆王的金银如山,这次时事变迁,原本以为不用再卖这糊涂王爷的帐。可是现在,庆王依旧稳坐钓鱼台,八风不动,庆王府门外,依旧车马盈门,上门拜访的人不减反增。

    庆王本人面对袁慰亭的逼宫,毫无惧意。所倚仗的,除了过去的良好关系,师徒名义外,就是有这个女婿的数万精锐。为个妾室,他都可以兵临江宁,谁要是对庆王不利,这几万大兵必可进京勤王,兴师问罪。

    袁慰亭原本对于第五镇的战斗力,也缺乏一个系统的观感,只知道其作战能力突出,为六镇之首。却不想其强到这种地步,一战就把江宁打下来,随即席卷东南,无人可制。现在又得到了水军的支持,力量更盛。

    而且这一次出兵,第五镇实际是抗令,为赵冠侯自己的私人关系,违反袁慰亭的布置。军中没人出来唱反调,或是拒绝服从指挥。

    陆斌本部一标,已经打进太原,在山西大发一笔横财,陆斌自己也在山西很有威风,不少士绅主动要把女儿嫁给他。论起威风气派,比之巡抚只强不弱,可是赵冠侯电报一到,陆斌部人马立刻打点行装,自路局调动车皮,返回山东。除在娘子关留下一支人马以外,居然对山西这北方第一富庶省份无片刻眷恋之心。

    这说明整个山东的部队,已为赵冠侯所掌握,陆斌如果抗令,部队立刻就会解除他的职权。作为这支部队的老上司,袁慰亭的命令,已经不能直接在山东生效。

    不管赵冠侯个人忠心几何,其在山东一地的声望及影响,已非袁慰亭所能比。北洋军除了旗人组成的第一镇外,又有一支部队,不为袁慰亭所制。

    毓卿派仆人高进忠到第六镇,以重金收买吴定贞卫队长杀吴斩首一事,固然解了北洋兵后路断绝之危,却也让袁慰亭认识到,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

    固然旗人失势,不得人心,但是庆王这等长年掌握大权的大佬,在下面多少还是有些棋子可用。如毓卿这等人物,筹划的恐怕更多,其在其他几镇之内,也并非全无影响。

    自己如今做的事,与吴定贞殊途同归,一样是旗人的眼中钉,却也得加以防范才行。赵冠侯的身份过去只能算是他的部下,或是一手提拔起来的棋子,现在的实力,足以与己分庭抗礼,对待他的态度上,也必须谨慎。

    他思考片刻“大佬那里,不管有没有第五镇,咱门都该用心伺候,我们的大事,必须有个旗人出面。大佬的身份和辈分,都是极合适的人选。对这样的人,我们不能得罪。至于冠侯……他在松江只要不搞事,就一切都好。你去给仪绍发个电报,让他准备十万元送给冠侯,算是我送给他的贺礼。眼下大局为重,旗人之中,北府弟兄好对付,反倒是良辅和小恭王他们,总想要跟咱们作对。禁卫军并不足论,反倒是第五镇,多半是要被拿来当根救命稻草。越是这种时候,我们自己越不能乱了阵脚,否则一切努力,就白费了力气。”

    张镇方点头道:“表兄放心,我知道怎么做。只是觉得冠侯的心,还是有点向着旗人,否则的话,也不用担心难以做人,躲着不见面。他既有实力,又有十格格的关系,将来,我怕是很难安排他。不管安排的高或低,都可能有变故,搞不好,又是第二个冯华甫。像是江宁,这是他打下来的地盘,可如果把江宁给他,其他人怎么看?”

    袁慰亭道:“镇方,这一层,我已经想过了。十格格与他的关系,对他的助力极大,没有十格格,老佛爷是不会把一支新军交给他来编练,更谈不到放巡抚,开府一方的。但是这层关系,既是臂助,也是束缚,此时固然对他大有好处,将来却是他最大的一个破绽。天下苦女真人久以,一个格格做太太,注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,防着他,生怕完颜氏卷土重来,黄龙旗又飘在紫禁城上。就为这一层,他就注定没有太大的发展,只有靠我庇护着,才能有自己一席之地。我用他,固然因为相信,他是个知恩图报之人,却也是相信,我可以控制的住他。”

    他边说,边指了指地图“江宁,确实是个好地方。可是我们是一个团体,一如一个家庭,在大宅门里,大爷有本事,可以赚来大钱,二房、三房的子弟没有本领,养活不了自己。大房也得想办法,给其他几房想个活路,不能把赚来的银子,都放到自己口袋里。那样的话,就不叫一个家族了。这次的江宁,就算是个试金石,如果冠侯放不下,那就证明,大家早晚要分家,早分比晚分要好。如果他可以顾全大局,我也会对他有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袁慰亭微微一笑“镇方,吩咐外头备车吧。”

    “表哥,你这是要去?”

    “去大佬那拜一拜,咱们的事,得抓紧办。世间之事,名正才能言顺,我们先有了名义,才能放开手脚去做事。否则下面的人,又凭什么听我们的?我给大佬准备了一份重礼,依我对大佬的了解,只要看到礼单,他就从心里高兴,到时候不要说让出内阁总办大臣的位置,就算是卖祖宗,他也肯。”(未完待续。)